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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將故事編寫成歌 唱給世界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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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03 (Mon)
这一天开始得平淡无奇。
影山茂夫和往常一样被闹钟叫醒,起床洗漱后穿好制服,吃完早餐,然后和弟弟律一起出门,前往学校。即便是到了学校,也不过只是不甚明白地听老师在讲台上讲些他听不懂的内容,昏昏欲睡。而后是午休、下午的课程、肉改社的活动……茂夫并不讨厌这样的通常运转,这样的生活正是他所渴望的,没有争吵,没有互相伤害,人生顺利、世界和平,他的情绪稳定安宁。
直到他走到灵幻相谈所大门前,这份轻松祥和的心情都还始终保持着。
“师父……?”茂夫呆愣地看着眼前飘浮在空中的“男人”。
“龙套!”平时大多数时候都一副从容不迫模样的男人如今难得露出了手足无措的表情,“来得正好,快来帮忙!”
所以说flag这种东西,少立为好。
好在师徒两人都早已经见惯了各种各样的怪人与怪事,倒也不至于慌张到方寸全失。茂夫很快镇定下来,掏出灵幻交给他却一直没机会用上的备用钥匙打开门,进去后又仔细地从内锁上,确保不会有人突然闯入看见什么奇怪的画面。
大概是终于进入了熟悉的环境的原因,灵幻的表情看起来比刚才轻松了许多,茂夫左右环视一圈,没有异样,看来问题的症结并不在这里,那么——“师父还记得自己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如果记得我就不只是慌张地在门口等你过来了啊。灵幻摇摇头,在脑内稍微回想确认了一下,“昨天睡之前都没问题,再醒来就已经在这了。”
“路上没有遇见奇怪的灵?”
“没有。”就算遇见了也看不见。
茂夫陷入了沉思,全然没了平时呆愣的模样,那样一副严肃表情放在他脸上实在稀奇,竟让灵幻感觉到了一丝的复杂心情,这个初到他这里时胆怯的、看上去呆头呆脑的孩子,居然已经不知不觉成长得如此靠谱了吗?总觉得有股微妙的当了爸爸的感觉。而茂夫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认真思索了好一会儿,又抬起头来看着他询问道:“师父,能去你家看看吗?”
多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坑蒙拐骗的直觉让他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转而问了下茂夫原因。“因为师父是在回家到醒来的这段时间里变成这个样子的,所以我想师父家里可能会有什么线索,”茂夫说着,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低下头去,像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又变回了先前那副怯弱慌张的样子,“那、那个,如果师父不方便的话,我、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啊……也不是不方便,”灵幻在脑内快速回忆了一遍自己公寓的整洁状况,应该不至于不能引人进去的地步,“那我带你过去吧。”话刚说完他就又想到一个问题,“……我现在身上没有钥匙。”
事实证明,有超能力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灵幻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徒弟熟门熟路地隔空用超能力开启自己公寓的门锁,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在超能力禁用事项中增加一条“不得用超能力非法入侵”的必要性。“打扰了。”礼节性地向着屋内鞠了一躬,茂夫坐在玄关门口脱下鞋子、整齐地摆放好,又在灵幻的许可下穿上灵幻的拖鞋,踢踢踏踏地向着屋内走去。
以单身男人公寓的平均水平来看,灵幻的公寓算是中等偏上的了,没有多邋遢,但也不是多整洁。看过的杂志报刊随意地堆在茶几下面,茶几上还有几本,和一些光碟一起摊放着;生活垃圾用塑料袋好好地装着,随意地放在玄关旁,应该是等着垃圾回收日去扔掉;厨房是最整齐且最脏的地方——因为基本没有使用过而附有一层薄灰……到处都充满着生活的气息。不过茂夫并没有产生什么特别的感触,他只是认真地巡视完屋内的每一处,而后转身向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状态而开始尝试不同的漂浮方法的灵幻说:“……师父,这里也没有恶灵的痕迹。”
也就是说问题也不在家里。这就有点麻烦了。
“师父,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茂夫又一次问道,声音随着头微微低垂下去。
灵幻摇摇头,刚想伸手像往常一样摸一把他蓬松的头发,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正处于什么都摸不着的状态,又悻悻地把手收了回去,“难得你来我家,坐会吧。话说我现在这个样子没办法给你倒茶,你要是口渴的话,冰箱里还有喝的。”茂夫乖巧地应了声,依言去开了冰箱。冰箱里放着几听啤酒和一些速食食品,茂夫将他们往还空着的地方移了移,意外地发现了一小盒牛奶,还在保质期内。他将它取出拆开,一口气喝下小半盒,喜欢的味道总算冲淡了点他心里的不安。
以他的年纪来讲,本是情感最为敏感的时期,他却不得不把那些翻涌的情绪小心翼翼地压抑下去,藏在皮肤表层之下。然而不久前的经历让他有了朋友、和弟弟和解了、第一次知道了不愿意时原来可以依赖别人,那些被他藏起来的种子立刻就像淋过了春雨一样萌发抽枝,成了搅乱他如今的思绪的藤蔓。
师父到底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变成这个样子的?普通人会突然变成灵,理由可以有很多,而最简单直观的那个,却也是他最不愿意去想的——师父已经死了,而且他还心有留恋,所以才没法成佛,只能徘徊在人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应该像平时那样将师父也给除灵掉吗?
“没事干啊……龙套,能帮我开下电视吗?”
“好,”茂夫应道,走到茶几边上拿起遥控器,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师父,你不能触摸实体吗?”
“嗯?我现在这样子当然不能吧,直接就穿过去了。”
灵幻的话音刚落,茂夫又接着问道:“可以穿越实物的话,师父为什么要在相谈所门口等我开门呢?”他这样发问不过是出于纯粹的疑惑,灵幻却露出慌乱的表情来,在茂夫追问式的无声凝视下移开了视线——他这徒弟别的都很好,安静听话又乖巧,唯独这双眼睛看起来异常凶狠,尤其是当他什么都不说地盯着你的时候。
“师父?”茂夫偏过头来和他重新对上视线。明明应该是很可爱的举动,然而一对上那双从下而上地看过来的眼睛,灵幻就有种自己是在被属于某个黑帮的危险人物威胁的错觉。刚刚被打开的电视里正自动放映着不明所以的电视剧,剧中男女激烈的争吵声衬得一人一灵之间的氛围愈发尴尬。
这场漫长的对峙最后以灵幻再次移开视线告终。
“……里面有只死蟑螂。”灵幻压低了声音说。
茂夫缓慢地眨了眨眼。
“就在我办公桌下面。”灵幻用茂夫从未见过的见过的严肃表情补充道。茂夫总算知道在相谈所里的时候对方为什么一直站在门边了。
然而关于“灵幻新隆为什么会变成灵”这个问题的线索依旧为零。茂夫本来就不太擅长过于复杂的思考,眼下的状况远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围,好在他知道有一个人可以帮他。获得房间主人的许可后,茂夫给律打了电话,简要说明了情况。听筒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传出律“我现在立刻赶过来”的冷静回答。
挂断电话,茂夫走到沙发边坐下,正在播放的电视剧似乎是放到了高潮部分,一连串惊险的镜头快速切过,直到闹钟声突兀地响起,茂夫才惊觉自己看入了迷,条件反射地看向窗外,天居然已经完全黑了,灵幻却只是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电视屏幕,浑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样子。
似乎有些过于安静了,茂夫想道,平时和师父呆在一起的时候,就算没有客人,师父也会挑些话题偶尔和他搭上几句话,而如今师父却好像视他为无物,并不与他多说一句。话说回来,他到底是凭借什么认定眼前的这个灵就是师父的?律为什么还不来?
强烈的违和感如同一盆冷水兜头倾下,他猛地站起身,三步并两步向玄关走去——门锁着,甚至用超能力都无法打开。
“龙套?”灵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在干什么呢?”
茂夫机械地回转身,“我、我想看看律来了没有……”
“律?”灵幻摸了摸下巴,眼里是显而易见的困惑,“你的新朋友吗?”
茂夫愣了一秒才开口回道:“……是我的弟弟。”
“你还有个弟弟?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叮咚。门铃响了。
还没等茂夫有所反应,原本紧锁的门就被从外推开了,律满头大汗地撑着门框,眉头紧皱着,快步上前摁住他的肩膀,“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说的师父是谁?”
不安,焦虑,师父的声音,律的声音,摇晃自己的双手,抓住对方的自己,逐渐扭曲模糊的空间,白光,黑夜。
茂夫茫然地看着整个变得漆黑一片的屋内,试探性地出声喊道:“师父?律?”没有回答。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传送到了真空的宇宙,片刻前那两人交叉在他耳边此起彼伏的声音和室内电视、钟表的声音一起被吞噬殆尽,光线也一样——幸好他的能力没有被完全剥夺,尚还能搓个小光球照亮,虽然也只能照亮自己眼前一两步距离的地方。
他并不慌乱,甚至还有闲心可惜自己没能喝完的那盒牛奶,一边一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一边努力地试图靠自己理顺思路。然而还没等他将“师父变成了灵”同“师父和律彼此都不知道对方是谁了”这两项关键信息联系起来,他的眼前就多了扇挂满了锁的巨大铁门,婴儿手臂粗细的铁链蛛网一样缠绕在铁门上,每条铁链上都挂着一把成年人拳头大小的锁,这种程度的防守理应足以抵挡住世上99%的人……
其中当然不包括超能力者。
事实上茂夫只抬了下手,那些锁链便一口气全都断开了,跟剥糖纸差不多。铁门应声而启,门后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东西,只有黑色的凤尾蝶抱着发光的亮片从门缝中倾巢涌出,停歇在他的身上。亮片一接触到皮肤便会像肥皂泡一样破碎,随之而来的是记忆的重现。
茂夫又看见了自己第一次去相谈所的那天,身着整齐西装的师父被茶水烫了舌头而失手打翻了茶杯;看见套着女校的学生制服的师父和同样打扮的自己去找委托人;看见师父带着自己去吃拉面;看见师父领着一大群人找到正处于困境中的律、辉气还有自己,说要带大家出去;看见师父用力拍醒自己,大声告诉他“不愿意的时候,逃跑也没关系”……所以师父,你现在在哪里呢?
“龙套……喂龙套……茂……”
黑夜,白光,逐渐扭曲模糊的空间,摇晃自己的双手,师父的声音。
茂夫悠悠地睁开眼睛,视野中最先出现的便是灵幻新隆担心的表情,他的手还维持着扶在茂夫肩上的动作,仔仔细细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做噩梦了吗,怎么在我这里睡着睡着就哭了?”
刚刚从梦境中抽离出来的大脑还不太清醒,茂夫花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意识到刚刚自己的一切所见都是假的,他既没有被吸到真空宇宙,师父和律也没有互相忘记,最重要的是,师父没有死。
见他半天不回神,灵幻又轻轻推了他一把,递给他一条干净的毛巾示意他去洗把脸,自己请他吃拉面和章鱼烧作为安慰。茂夫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最终还是接了毛巾往相谈所的洗手间走去,待他整理好自己的仪表走出来,只见灵幻面色铁青地站在大门旁,眼神戒备地盯着办公桌的方向,向着他喊道:“龙套!来得正好,快来帮忙!”
茂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办公桌下面的地板上躺着一只看起来已经死透了的蟑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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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09 (Fri)
追溯起因,那还是他们第一次刚搬到一起时候的事,胡乱堆叠的行李中飘落一张纸。
也没多想,八田直接捡起来,打算放回桌上,用杯子什么的压住,免得又飘到地上,但预想的动作还没能做出,纸片就被抢了去。八田第一次见识到伏见失控的脸就是在那时候。
他们还没有争吵决裂,当时的伏见虽然也是每天面色阴沉,却还没有染上歇斯底里的墨黑,漂亮的宝石蓝更像是传说中独角兽的伤口,伴随着伤痛,但是无害。八田从来都是笃信对方不会背离、伤害自己的,但那一瞬对方所释放出的抗拒与敌意还是惊到了他。
“伏见?”他尝试着喊了声,见没有回应又改口,“猿比古?你怎么了?”
被喊到名字后才回神,伏见低头看他,“没什么……你看这上面的内容了?”
“没,我只是看到掉下来捡一下。”
伏见惯性地啧了下舌,抽出一本书将纸条夹进去,又将书推回原处,丝毫不顾纸边与书角的卷曲,还有八田探究的视线,躺到自己的床上。
“晚安。”嗓音生硬,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即便是习惯了他这种如何也算不上亲切友好的态度的八田也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说不好奇是假的,但这样的伏见实在太陌生,八田不喜欢他那个样子,于是难得一次忍着好奇心没去刨根问底,等到实在耐不住半夜爬起来摸黑去翻的时候,不出意料地发现纸片已经不见了踪影。
却没想到会在几年后又一次瞧见。
依然是搬家。同样的事情,有着相同的结果,和大相径庭的过程。
回忆起来不由得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八田看着比当年多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瓦楞箱,忍不住挠头,内心感慨:原来他们真的和好了啊。
这话要是被伏见听了,肯定又要黑脸,八田想起前两天他拐弯抹角地让自己搬个地方住被回绝后堪比锅底的脸色,实在好气又好笑,笑着笑着又红了脸。
“还真是没实感……”
没实感到甚至觉得那里面的针锋相对、拳脚相向都是假的,是一场幻梦。如今终于梦醒,他们就又做回了朋友。
朋友。遥远又熟悉的词汇。
八田曾经有个梦想,就是能有一帮朋友或者小弟,新年参拜的时候可以横着排开霸占一整条街,浩浩荡荡,好不威风。
可惜事与愿违,无论他怎么努力,会在新年跟在他屁股后头的总是只有萌和实,直到初中,才又多了个伏见猿比古。被他扯着在街上横冲直撞的伏见总是脸色苍白,抱怨的话层出不穷,却阻碍不了他的好兴致和速度。
直到后来加入了吠舞罗,他的身后才终于有了可以霸占一整条街的人,异能发动起来是不掺杂质的红,盛大、热烈,他却总在夜里梦见深海惊涛骇浪的一瞥。
而此刻,那浪潮的主人正咬着牙吃力地搬起一大摞书,摇摇晃晃地向着他走过来,一本书不给面子地从顶端跳下,正好落在八田脚边。
“我来帮忙!”八田攒着抹布从椅子上跳下,吊灯在脑后摇摇欲坠。
伏见还没来得及制止,他就已经快手快脚地捡起书,边角卷翘的书页中飘出一张泛黄的纸片。
八田弯腰去捡,面前的书山轰然倒塌,线装精装胶装的书本陨石灭世一般砸下来,疼得八田嗷嗷大叫:“猴子你干什么?!”
伏见置若罔闻,伸手就去抢他手里的纸:“啧,拿给我。”
“搞什么,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八田边抽气边嘟囔,视线顺着往上一瞟,“‘给八田’?这不是给我的信吗?你什么时候写的?”
伏见只恨不得当场掐死他,沉着张脸,却无奈被埋的程度比对方深,身高优势发挥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八田带着一脸恶作剧得逞的表情开始读纸上的内容:
“‘拟剧论’……什么玩意?‘由戈夫曼提出,属于符号互动论的观点。戈夫曼将社会比作舞台,把社会成员比作演员,以这样的方式来解释人们的日常生活。戈夫曼认为,社会和人生是一个大舞台,社会成员作为这个大舞台上的表演者,都会去关注他人的期待与反应,进而塑造出能被人接受的形象。’太拗口了吧……猴子你平时都看些什么啊?”
“以美咲你的智商是看不懂的。快还给我。”
“你说什么!我偏要看完,让我看看还有什么……‘也就是说,所有人都是带着面具,虚假地生活着。’你还真是阴暗,没有这么绝对吧……哇啊,我还没有看完!”
好不容易将自己从书堆里拔出来,伏见气喘吁吁地将抢过来的纸团成一团,塞回口袋,眼刀横扫,激得八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然而被挑起的好奇心哪有这么容易就轻易消散。八田赶忙把自己身上的书踹到一边,跟着爬起来,“后面还写了什么?这是给我的信吧,为什么当时不给我?喂,猴子你在听吗,猴子你说话啊——”他高一声低一声地叫唤,终于惹得走在前面的人回过头来。
八田发誓他从没见过伏见那么复杂的表情,居然还挺好玩的,可惜只维持了一秒,转瞬间又变回了他最熟悉的、仿佛盯着青蛙的蛇的神态,嘴唇凑近他的耳廓,刻意压低的嗓音伴着若有似无的吹气显而易见地撩拨:“你就这么想知道?”
八田诚实地点点头。
伏见笑了,“你知道戈夫曼的拟剧论还有什么内容吗?”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戈夫曼还认为人的表演行为还分‘前台’和‘后台’,‘前台’是迎合他人表演的场合,而‘后台’是内心最真实的表现。”
“听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八田一脸兴趣缺缺,伏见反倒笑得更开心了,吐出的话题却让人摸不着头脑:“你知道我不喜欢写字的吧,美咲。”
“就冲你字写得和我不相上下——”
“我写得还是比你好看的。”伏见打断他,看他吃瘪地把后半句话憋回去,“所以这张纸,就是我的‘后台’。”八田看着他的眼神写满了“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我讨厌信任、讨厌朋友,讨厌一切亲密关系,我不相信所有人的表现,将那些都视作是‘前台’的表演,包括你。”
八田注意到他有些发颤的尾音,明明是毫无逻辑关联的发言,他却觉得自己心底一篇清明。
“我只知道人该怎么去恨,所以拼了命地去撕咬。但那时候你说无论我试多少次你都随叫随到……”伏见抬起头,宝石蓝的眼底似与晴空相接的湛蓝海岸,而后卷起浪花一朵:
“我信了。”
时间静止两秒,八田突然乐不可支地笑弯了腰,“什么啊,你这家伙怎么这么别扭。”
难得主动地给了面色不善的伏见一个大大咧咧的拥抱,八田把头搁在对方的颈窝,试图掩饰自己发热的脸颊和耳朵,“我是不懂那些听起来就脑袋疼的理论,但按照那个戈什么什么的说法,社会和人生都是舞台吧,舞台上的演员总不都是只有一个。”用力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以后管他台前台后,我们又都是两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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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07 (Sun)
一切可視的東西都是可知的。

伏見靠在牆上,手裡攢著條毛巾,毛巾上帶著點牛奶沐浴露的味道。他就那麼坐著發呆,任由頭髮滴水也不去擦,腦子里的一些想法輕飄飄地打轉,又伴隨著砰的一聲巨響倉皇跌落。

他下意識地扶了扶眼鏡,看著八田龍捲風一樣席捲了地板,可樂、薯片、牙膏、牙刷、新的毛巾等等散了一地,而始作俑者直接席地而坐,撬開一瓶可樂的瓶蓋,一邊喝一邊用他放在枕頭邊上的書給自己扇風。

伏見盯著他翹起的額發,把毛巾遞了過去。八田向來不跟他客氣,放下可樂、抓過毛巾,胡亂抹了把臉。

「謝啦。」

「別把汗滴在被子上。」他的聲音發悶,像是有什麼堵在了氣管,吐不出又咽不下,慢性自殺一樣折磨著他。那東西是不可視的,因為不可視而未知,聰明如他也猜不出它的名字,只能憋著,捂在心底。

而八田對此無知無覺。他的敏感細膩只存在於已知世界:比如他會在看到伏見還滴著水的頭髮後跳起來,一腳將喝空了的可樂瓶和那本可憐的書踢出老遠,磕磕絆絆地繞過地板上散了一地的東西,跑到伏見邊上,用一條新毛巾包住他的頭,奮力地揉搓;但他看不見伏見從發絲間、毛巾縫里透出來的眼神,更猜不透那連伏見自己都不知道名字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八田的世界是簡單的、通透的玻璃城堡,玻璃只會折射投在面上的光。當伏見說餓了,他會說我們去吃點什麼;當伏見說渴了,他會問我們喝什麼;當伏見終於說出想要離開,他也只是問,去哪裡?而若是伏見什麼也不說,只是默默地聽他不著邊際地講述自己的見聞想法,玻璃城堡就又變回了玻璃城堡,屬於八田的愛恨情愁都堆積在裡面,不再有來自外界的投影。

有時候伏見甚至懷疑自己究竟是否有在他的世界里留下過痕跡,哪怕他們在外人看來是形影不離的密友。他始終有一種恐懼,害怕自己下一次再叫起那個名字時無人應答,哪怕八田向他許諾過「隨傳隨到」,他也不敢篤定。

不是不信任八田——在他出現之前他從未這樣信任過誰——不敢相信的部分是他自己。過去他經歷過太多次擁有的東西被摧毀,他不確定自己還能留住什麼。

被一巴掌猛拍上背,伏見才終於回神。八田皺著眉,「餵,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說著扯下伏見頭上的毛巾,噗的一聲又笑了起來。

不用去看伏見都知道他在笑什麼,這幼稚的行為他不知道重復過多少次,都不帶厭倦的。

於是他也一如既往,伸出手去揉搓那頭留得半長的橙棕色頭髮,兩個人像學齡前兒童一樣在地板上滾來滾去,爬起來的時候各頂一個鳥巢,互相嘲笑。

那不知名的東西在笑聲中發酵、膨脹,幾乎壓抑不住,等他張開嘴,它卻又縮了回去,像是什麼怕光的蕨類植物。

他只能轉而念出那個被他時刻掛在嘴邊的音節:「八田。」

「乾嘛?」

「我口渴。」

「這不是有可樂嗎?」

「你剛把它踢遠了,叫我怎麼拿。」

「好好好。」八田站起身,拍拍褲子上並不存在的灰,「從上次給你送資料起你這傢伙就變得奇奇怪怪的。給。」

他隔著汽水瓶看見他被瓶身折射扭曲的手指,悄無聲息地握上去,手指與手指相貼一瞬,而後分離。他凝視那深褐色的液體,像是凝視未來尚不可窺視的搖曳的影。而他相信他們就是其中升騰的氣泡,終有一日會衝破一切束縛與壓抑,去往一個全新的理想國度。

由他親手建立、屬於他的國度,一切都會變得可視、可知。

到那時候,他總會知道,那梗在胸口的,尚不知其名的事物真正的名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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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9/12 (Wed)
看清草薙递过来的到底是什么衣服的时候,八田的内心是拒绝的:“草薙哥,我能不穿吗?”

“不行。这是规定好了的打歌服,你的粉丝投票选的。”

八田蹲下挠头:“现在的女孩子为什么都喜欢这种啊啊啊啊——我堂堂八尺男儿戴个猫耳朵像话吗?!”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草薙推了把眼镜,“不过,可以告诉你个好消息,伏见君也是穿的这套同款。”

“噗——”



伏见猿比古和八田美咲,近几年刚刚开始走红的两大偶像,分属吠舞罗、Scepter4两个事务所,表面上有不共戴天之仇,私底下据说CP粉比唯粉多了至少一番。

粉群如此非主流的原因之一来自他俩的某一次共同采访。

两家事务所合作Live的新闻发布会上,记者提问:“八田先生,请问您在偶像生涯中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事呢?”

八田挠挠头又摸摸脸:“印象最深刻的……以前做练习生还没正式出道的时候穷,和猴子同租一间房子,虽然什么都没有,但好歹是一个家。”

记者正好是他的粉,听得热泪盈眶,“感动”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听他又补了句:“就是猴子做饭实在太难吃了。”

会场瞬间寂静,片刻,传来一个仿佛从地狱升起的声音:“美、咲——你过来我们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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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9/04 (Tue)
冬天最让人讨厌的事莫过于早起。
吴邪百般不情愿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摁掉响个不停的闹钟,又把脸埋进枕头里,磨磨蹭蹭好一会儿,终于彻底清醒,爬起来洗漱。
等到出门,天都没亮透,却已有零星的早点摊位摆出。吴邪往掌心哈了口气,搓搓手,走近一个卖鸡蛋灌饼的摊上要了个饼,又买了杯正热的豆浆边喝边捂手,这才终于恢复了一点知觉,忍不住发出满足的叹息。卖饼的大娘见了,笑着问道:“小朋友,怎么星期天还起这么早,去上补习班吗?”
吴邪点点头,眼睛紧盯着大娘摊饼的手。大娘觉着他好玩,一边念叨“长身体的时候要吃好点才能集中精神搞学习”,一边给他的饼里多加了一根火腿肠。吴邪小声道谢,接过刚做好、还有些烫手的饼,呼呼吹了两口就往嘴里塞,边吃边往青少年宫的方向走去。
他确实要上补习班,只不过补的不是在校课程,而是书法。
他学习书法的历程要从五岁开始算起。吴邪依稀记得那次是自己缠着难得回家的三叔,要跟他出去玩,却没想到三叔居然把自己带出去后就扔在一处百货商场的游乐区,自己跑到临近的茶馆赴约打麻将去了。那时候吴邪还小,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回家后还开开心心地讲给了父母听,最后叔侄俩谁也没落得好处。吴一穷夫妇更是因此在他二叔的建议下给他报了个书法班,说是锻炼他的意志与心性,一练就是五年多。
起先吴邪相当抗拒——反复的笔画练习实在乏味,五六岁又正是孩童好奇心最旺盛的时候,怎么可能坐得住?就算真在那老老实实坐一下午,也只是心不在焉、机械地依葫芦画瓢罢了,写出来的字徒有其形。为此吴一穷差点没气歪鼻子,愈发逼得紧了。好在这一情况终于在最近几年得到了改善,至于其中原因,此刻正在吴邪的羽绒服内口袋里睡得正香。
  总算熬到课间,吴邪搁下笔,环顾一圈,确认四周的同学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后,悄悄地拉下羽绒服的拉链,从内口袋里掏出个巴掌大的小人来。
  小人身着一件玄色直裾单衣,略长的头发以一根朱红色发带绑成马尾,安安静静地躺在吴邪的掌心。难得他露出如此不设防的样子,吴邪玩心大起,使出一指禅戳了戳他的脸颊,却没想到指腹刚贴上去他就醒了,一双近乎纯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还按在自己脸上的手指。
  吴邪悻悻地收回手指,过了没一会儿又小声缠着掌中小人说起话来:“还有一节课就放学,小哥你别睡了,帮我看看我新写的这幅字怎么样?”
  小人不做声,直接从他手掌中跳下,一跺脚,便震得横搁在笔架上的毛笔弹起,一下子就到了他手里,只见他单手持笔,将对他而言过长的笔杆夹在腋下,使枪一样在纸上画了几个圈。吴邪苦了张脸,“小哥……真的只有这么几个能看的?我觉得我这个‘庄’字写得不错啊。”
  小人摇摇头,提笔在“庄”字上打了个米字格,指着中宫部分道:“太散。”
  吴邪刚要抢笔再战,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怒吼:“吴邪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没、我什么都没干啊老师。”
  被学生戏称为女魔头的老师两眼一瞪,“跟你说了多少次用完的笔不能乱扔,你耳朵长着打蚊子的?”
  吴邪低头朝躲进自己袖子里的小人做了个鬼脸,老老实实地拾起笔,装作认真的模样重新照着字帖临起字来,任由老师继续在耳边反复强调“对待纸笔要爱惜,练字要用心,这样才能有所获益”云云。他对这样的话从来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且不说老师说得是否正确,有什么获益能比过写字写出个活的小人的——更别提这小人还是个书仙了。

  此事说来话长。
  那时吴邪八岁,因为翘了书法课去和玩伴踢球,回到家就被自家老爹揪着耳朵拎到书房,罚他抄写十遍《九成宫醴泉铭》,不准错字漏字,不然加多一遍,抄完才准吃午饭。
  本就在外面疯玩了一上午而精疲力竭,现在又要做最不喜欢的枯燥差事,吴邪没抄几个字就开始有些昏昏欲睡,头一点一点的,十分勉强地在宣纸上鬼画符,然而抄到“中及万灵”的时候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整个笔头摁在纸上,墨迹晕染开来,几乎把整个“灵”字都给糊没了。吴邪纠结地看着手里的纸,正盘算到底能不能糊弄过去,就见那块墨迹上突然升起黑色的烟雾,环绕成一个小小的旋涡,从中心爬出一个小人来。
  吴邪的瞌睡彻底给吓没了,结巴道:“你、你你你是什么人?!”
  小人神情淡漠地瞥他一眼,拾起比他人还高的毛笔,笔走龙蛇,留下三个遒劲的大字:张起灵。
  吴邪看看字,又看看他,实在忍不住好奇,伸出手,企图抓住他。没想到小人反应极快,直接一毛笔挥开他的手。吴邪不甘心,再抓,又被挥开。接连几次抓了个空,吴邪终于老实放弃,趴在桌边盯着他瞧,“你是小精灵吗?书上说了,像你这种个头小小的人就是小精灵,但你为什么没有尖耳朵?对了你有没有翅膀,会飞吗?”
  张起灵目光淡然地瞥他一眼,摇摇头。吴邪有些失望地感叹道:“原来书里都是骗人的……”话刚说完,就见张起灵盘腿浮空而起,看得吴邪眼睛都直了。
  “是书仙。”张起灵从半空缓缓降落,又执起笔,在纸上写下,“会飞。”
  花了好一番工夫,吴邪总算是从这位突然出现的书仙笔下问出了他的来历。
  万物皆有灵,哪怕只是毫不起眼的草木土石,经历过漫长岁月的洗礼,也会生出精怪来,由人所作、承载着人的感情的书画文本更是如此。这些精怪若是放任自由,极可能会成为害人的妖孽,但倘若潜心修炼,汲取足够的日月精华、天地灵气,便可位列仙班。而神仙当中也有职位之分,每个神仙都有其专司的领域,所谓书仙,就是自书法中孕生并专职于书道的仙人。
  吴邪读着纸上漂亮的字迹,两眼放光,“神、神仙大人!您会仙法吗,是不是跟电视上演的一样,能一掌削平一座山?”
  张起灵不答,手中毛笔笔锋一转,在一张新纸正中写下个狂草的“花”字。刹那间,似有春风吹过,纸上弥漫出花香,接着,以笔划为枝,墨迹晕染开,从纸上伸出,勾画出一片花瓣的形状,一片,又一片,竟真的凭空开出一朵墨色的花来。张起灵提笔一挥,笔尖削去花与字相连的茎,将它送到了吴邪的眼前。
“这是给我的?”吴邪惊喜地伸手去接,“谢谢神仙大人。”说着正想捧着好好摸摸瞧瞧,突然就听见身后传来叩叩敲门声。他吓得立刻抓过一张宣纸将张起灵盖住,刚盖好就听见自家妈妈在门外喊他出去吃饭,其中还夹杂着吴一穷不满的抱怨。料想应该是夫妻俩又争执了一番,并且最后以吴一穷的落败而告终,这才使得吴邪顺利跳过一劫——十遍《九成宫醴泉铭》,那可是抄十天也抄不完的量。
  隔着门应声完,吴邪小心地将盖在张起灵头上的宣纸拿了去,神仙大人淡然地抬头瞥了他一眼,丝毫没有计较他方才的举动的意思,只可惜被同样盖住藏起来的墨花没能留住,又变回了纸上狂草的“花”字。吴邪有些遗憾地将那张纸连同另外几张被张起灵写了字的纸一起折好,夹进自己的语文课本里,又在征得对方同意后将张起灵揣进口袋,出门吃饭去了。
  自那以后,这一人一神便开始了形影不离的同居生活——主要还是因为吴邪走哪都非要把这位书仙揣着,为此还特意缠着父母买了好几条口袋特别多的裤子,就为了能让张起灵随便挑个睡得舒服的口袋躺进去,陪他去上课。
  相处的时间越长,吴邪越觉得这位掌中仙虽然看起来面色阴沉不苟言笑,却是个好脾气的神仙,一点架子都没有,也就渐渐放开了胆子,不再叫他“神仙大人”,而改口喊“小哥”。而两人最常做的事,自然还是练字。
  作为自笔墨中诞生的神仙,张起灵自然精通书法,篆、隶、楷、行、草,提笔即成,让吴邪艳羡不已,竟也对书法渐渐产生了兴趣。说来这还要归功于张起灵的教法。对于正值好动的年纪的孩子来说,反复的笔画练习和临帖实在枯燥,“握笔之法,虚掌实指。指聚则实,指实则掌自然虚”之类的技巧口诀更是像不知所谓的咒语,光听着就叫人昏昏欲睡。所以在吴邪通过平日的习字班练习基础之余,张起灵给他所设的课程,是以潜入卷中的方式进行的。
  吴邪至今仍记得第一次授课时的场景。
张起灵一甩长袖,抽出放在书架上的《皇甫诞碑》,摊放在桌上,回身单手抱起吴邪专门买来给他的小狼毫,双手握着,舞枪一样行云流水地在空中画出个米字格,又在其中写下个“开”字,刚一收笔,就见那象征门扉的“門”居然像真正的门一样开启,将两人吸了进去。强大的吸力和突然失重带来的眩晕感让吴邪很不好受,然而等他看清眼前的场景后,种种难受的感觉都被瞬间抛到脑后。
那是一个由黑白灰组成的世界,寂静,却并非死气沉沉,反而有种别样的生机。墨色的道路两旁长着许多“花”字,“化”的部分是根茎,草字头则成了花萼,托起一朵朵点染出的浅灰色野花,随风摇曳,远处的森林则是由“树”字组成,偶尔还有一两只“鸟”飞过……种种奇异景象直看得吴邪合不拢嘴,但最让他在意的,还是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小哥?”吴邪略带迟疑地喊了声,就见男人点点头,神情一如既往的淡然,仿佛他从迷你可爱的掌中仙变成现在这样一个吴邪仰起头才能看清脸的成年男人这件事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稀疏平常。吴邪掐了把自己的脸,立刻嗷地痛呼出声,这才确信自己所见并非幻觉,好奇宝宝的天性又开始发作,抓着张起灵的衣服问道:“小哥,难道这才是你的真身?”
张起灵点点头,第一次开了口:“只有进入卷中才可恢复。”
吴邪一愣,“你、你会说话?”
“嗯。”张起灵应道,“出去后灵力不足。”
脑内消化了一会儿,吴邪总算理解过来他的意思。就像水神、土地公之类的神仙离开自己的领地后就会变弱一样,作为书仙,离开自己所掌管的卷中境界后,张起灵的力量会大打折扣,只能变成掌中小人的大小,并失去语言能力,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既然这样,小哥你为什么要从这里出去?”吴邪眨巴着眼睛问道。
这次张起灵没有回答他,伸出手牵着他往更深处走去。即便是被同僚说成“黑面阎王”的他也不愿意将实情就这样告知给这个孩子——他年纪尚小,又是极其单纯的个性,干净得像张白纸,不应该过早地接触到那些东西:上界的权位之争,下界的暗潮涌动,还有因为文化革新而失去信仰的力量变得式微的神必须依靠纯粹的信任之心来韬光养晦这件事。他只需要做个乖巧快乐的孩子,偶尔因为午餐里不喜欢吃的菜、难解的数学题、写得尚欠火候的毛笔字而感到烦恼,转眼又会因为飞过的金龟子而惊喜雀跃,如他的名字一样天真无邪、无忧无虑。
感觉到袖子被轻轻拉扯,张起灵顺势低头向下看去,吴邪正指着一扇墨画的门,问道:“小哥,我们要进去这里?”
张起灵点点头,带着他迈步进入,方才还只有黑白灰的朦胧轮廓的世界一瞬间仿佛被调高了清晰度,原本由象形文字组成的事物全都有了具体的实体。吴邪好奇地东摸摸西瞧瞧,刚走没两步就看见一与张起灵打扮相似的人负手站在案前,望着窗外,似乎正在沉思之中。“小……”吴邪刚想和张起灵说“这里有人我们还是走吧”,就见张起灵迈开步子直接走到那人身旁,还挥挥手,示意他过去,待到凑近,才看到对方案上的笔墨纸砚。
之后发生的事情可以说是顺理成章。吴邪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人研墨、提笔、点墨、运笔,细长的毛笔握在对方手里仿佛融入对方的身体,不疾不徐,自如地在纸上游走,点如高峰之坠石,钩似长空之初月,横若千里之阵云,竖如万岁之枯藤,时如万钧之弩发,时如利剑截断犀象之角牙……明明只有手腕操纵着毛笔而动,却像是把整副身心都投入了进去,看得吴邪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直到那人放下笔、张起灵牵着他离开都没能回过神来。
那是吴邪第一次真正认识到书法的魅力。课堂上的反复练习只让他觉得空洞乏味,张起灵虽也写得好看却因本身不是容易情感外露的类型且在境外身体会缩小而让他感触不深。真正见识到其精髓后,吴邪只觉得心脏狂跳得比在电影院看动作大片时还要厉害,辗转难眠,内心无比期待下一次“特别授课”。
有了兴趣,再加上张起灵的悉心指导,吴邪的字可谓是突飞猛进,不仅得到了书法班老师的称赞,连素来严厉的吴一穷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而吴邪更是彻底迷上了这种特殊的授课方式,一有空就缠着张起灵问东问西,或是要求他再露一手初次见面时表演过的仙法。
大多数时候张起灵都不会拒绝,偶尔还会在入境的时候顺应吴邪的请求给他写一两幅字,而他留下的那些墨迹,都被吴邪叠得整整齐齐地收进了专门买来的印有小黄鸡图案的文件夹里。
吴邪满以为这样的生活可以一直持续,却没想到事与愿违,在他正式成为一名中学生的那天晚上,张起灵突然不见了,任他找了整整一周,也再没出现。
那之后又过了半年,吴邪因为日益增加的课业负担退出了书法班,转而加入了假期补课大军。

“阿嚏!”
“你这孩子,跟你说了多少次多穿点你就是不听,快把这件加上。”
吴邪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家老妈递过来的那件土黄色外套,本想婉拒,却还是屈服于自家老爸投过来的严厉视线,接过来套在了身上。
初春时节,天还有些凉,吴邪本打算白天在宿舍里宅个一天,晚上和舍友一起出去high一下,没想到家里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他奶奶很想他,叫他周末回家一趟给他庆祝生日。奶奶发话,吴邪自然是不敢不从,于是跟舍友打过招呼,便买票回了家里。
往常他都只在寒暑假回家,难得这时候回来,还真有些新鲜。距离吃晚饭还有一段时间,他决定先做一下每次回家必会进行的仪式,转头拐进了被自己执意保留下来的书房。
二月份离家的时候刚打扫过,书房里没落什么灰,吴邪也就省去了惯例的清理工作,直接走到中间的那张大桌前,取了毛笔、墨水、瓷碟和宣纸,在铺好的羊毛垫上摊开,一边碎碎念:“小哥,我又回来了。多久了来着?你不见的那年我是十二岁,今天是我的二十二岁生日——这么快就十年了,日子真好混。”将墨水倒进瓷碟,蘸墨、起笔,“虽然中间丢了一段时间,但后来还是捡起来了,我写了那么多字给你你也不回来看看我写得怎么样。”横折、横、竖弯钩,“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我们宿舍的那个胖子终于追到他喜欢的那个云彩了吗,他前段时间还请我们喝酒,那家的小龙虾不错,个头也大,你估计吃两个就饱了。”运笔平稳,不徐不疾,“还有,这一届大一搞了个校草选举,我去看了,第一名没你好看。”收势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吴邪放下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又取来浆糊,将新写好的那副贴到墙上,和满壁的“张起灵”三个字融为一体。
这是吴邪奶奶教给他的法子。当时张起灵刚消失,吴邪大受打击,情绪低落了好几天,食不知味睡不安稳,家里人都十分着急,却又没有法子。
眼见得吴邪一日比一日消沉,吴邪奶奶实在看不下去,找来他谈心,问道:“小邪,你知道为什么信佛的人要一直念‘阿弥陀佛’吗?”吴邪摇摇头。
“因为阿弥陀佛曾许下四十八大誓愿,决心救世人,所以只要诚心念他的名字,他便会现身,将人接引到西方极乐世界,你若是思念谁、想见谁,就也念他的名字吧。”老人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心诚则灵,你要相信,自己必会和对方再相见。”
受到这番言辞的触动,吴邪突然想起小小哥是在自己练字的纸上出现的,既然他以前能用自己的字将张起灵召唤出来,那没道理现在不可以。于是他下定决心,每日一练“张起灵”三个字,写得多了就贴到练字房的墙上,一开始还心心念念想发动超能力召唤回那位掌中仙人,但渐渐地就成了单纯的习惯,一直到因为学业压力而暂停书法练习也没有彻底放弃,只是改成了每月一写,升入大学后又成了回家才练——并非他有意偷懒,而是只有在这间书房内,他才能够彻底静下心来,写下那光是念出就会让他心绪震颤的三个字。
写好的字都被他贴到了墙上,一层又一层,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邪乎的宗教仪式。
“小邪,出来吃蛋糕了。”
“来了!”吴邪应了声,长叹一口气,对着满墙“张起灵”有点意难平地抱怨道,“我都写了这么多‘召唤符’了,你怎么鸟都不鸟我一下。”
如石子入潭,话音刚落,室内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呼啦一下,纸张上的墨迹全部从纸上钻了出来,在半空中搅成一团,凝炼出一只墨麒麟,又勾勒出一个男人的轮廓。男人的五官俊秀,独独缺一双眼睛,吴邪惊讶地看着自己常用的大羊毫蘸了墨飞到自己手里,心下一动,他记得这张脸,哪怕已经十年过去,哪怕童年的记忆已经模糊,他记得他!
呼之欲出的三个字梗在他的喉头,吴邪抖着手,提笔为那张悬空的男子画像点了睛。以那双在他的梦里出现过无数遍的眼睛为中心,画像在墨雾中渐渐隆起,扁平的线条变得立体,朦胧的着色变得真实,幻影变成带有温度的血肉之躯。
吴邪瞪大了眼睛,脑海中盘旋的种种疑问都在对方低声念出自己的名字的刹那变得不再重要。他冲上去给了这个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一个大大的拥抱,决定旧账留到明天再算,现在他有一句更重要的话要说给他听:“小哥,欢迎回家。我们吃蛋糕去。”
至于日后张起灵怎么跟吴邪讲述上界如何因为大乱而把他召去,自己又是如何在平乱后费尽心思重返人间的,那就是另外一段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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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LLUSTRATION BY nyao *